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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知禹到底是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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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知禹到底是誰

青蛟大王並未落地, 而是將小山般巨大的頭顱湊到商家內院中,等站在他額頭上的白裙少女跳下來後,又朝著城門初飛去, 甕聲甕氣地對解千言道:“我去將那兩個人攔下。”

解千言朝青蛟大王拱了拱手:“多謝前輩。”

舟雨踩著滿地的瓦礫磚石跑到解千言跟前,將人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,見他白衣染血,雙眼通紅, 心裏那點氣早就煙消雲散, 只剩滿滿的擔憂心疼。她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臉頰上的血跡, 輕聲問道:“師兄你傷到哪裏了啊, 疼不疼?”

解千言牽過她的手,柔聲道:“我沒受傷,都是別人的血。”

舟雨松了口氣, 又道:“那你和伯母的仇人都死了嗎?”

解千言搖搖頭:“還剩一個, 你,你跟我一起吧。”

他本來想讓舟雨就在這裏等著,但又實在不放心,萬一商家哪個不長眼的回來傷了她可怎麽辦,索性還是帶在自己身邊。

商家祖宅已經被解千言和青蛟大王先後出手搞成了一片廢墟,結界剛一撤下, 弟子仆從們便作鳥獸散,全跑得沒影了, 至於家主夫人黎書婉,更是從頭到尾都不見蹤影。

解千言想了想, 從草叢裏撿回留音石, 輕輕扣了扣,問道:“商知羽, 你娘在哪兒?”

留音石中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,商知羽的魂魄也快要消散,解千言想著他方才充當器靈設下結界,應該對商家祖宅中的情況了如指掌了,於是隨口一問,見它半晌沒動靜,便將東西往儲物袋裏一扔,打算自己去找。

結果商知羽那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忽然響起:“在洗心閣地下密室。”

說完這句後,留音石便再也沒有動靜,解千言用神識掃了掃,發現商知羽的魂魄已經徹底消散。

洗心閣已經被折騰成了一堆東倒西歪的破爛,滿地都是摔碎的瓷器瓦片和散架的家具物什,解千言帶著舟雨找了好半晌,終於在歪倒的博古架後面發現了一處暗門。

解千言讓舟雨站遠些,揮劍斬開了暗門,又丟了張火符到黑黢黢的暗道中,見火光毫無異樣,這才叫上舟雨,兩人一起順著盤旋往下的暗道往地底走去。

越往下走,陰涼森冷的感覺越是明顯,舟雨忍不住搓了搓胳膊,小聲問道:“師兄,這裏,應該不會有鬼吧?”

解千言也不敢保證,牽著舟雨的手緊了緊,提議道:“要不你去上頭等我?或者我抱著你?”

舟雨覺得她師兄現在很是脆弱,需要她陪著才行,遂故作堅強道:“不用,我跟你一起,我就是問問而已,鬼其實也沒那麽可怕哈哈哈……”

末了又小聲補充了一句:“只要不是餓死鬼就行,餓死鬼會吃狐貍尾巴……”

她越說聲音越小,眼睛警惕地四處轉悠,像是怕餓死鬼忽然沖出來咬她的尾巴。

解千言輕笑:“你這是聽誰瞎說的呢?餓死鬼為什麽會吃狐貍尾巴?”

舟雨嘟噥道:“是長老們說的,關禁閉的閣樓裏就有餓死鬼,真的會咬我的尾巴。”

解千言呼吸一頓,柔聲安慰她:“長老們故意嚇唬你呢,別怕,下次我們回太華山,師兄幫你把閣樓裏的餓死鬼都送去投胎,看誰還敢咬你的尾巴。”

舟雨忙不疊點頭,將解千言的胳膊抱得更緊了些。

此時暗道也恰好走到了盡頭,一扇巨大的石門出現在兩人眼前。

石門是用一整塊黑曜石鑿成,足有三人高,半點花紋也無,靜靜矗立在陰森森的地下,莫名散發出不詳的氣息。

解千言心中忽然有些發緊,他沒有立即去打開石門,而是將舟雨拉到一旁,小聲叮囑:“舟雨,你就在這裏等著,別進去,有什麽異常就趕緊上去找青蛟前輩。”

舟雨蹙眉看著他,眼中滿是不解:“怎麽了師兄,這裏面有什麽古怪嗎?”

解千言遲疑了片刻才道:“我也不知道,但感覺有點奇怪,但你別擔心也別害怕,我不會有事,你按我說的做,別讓我擔心好嗎?”

舟雨只好點點頭,伸手抱住他的腰,將臉貼在他胸前,小聲道:“那你也要小心,別讓我擔心好嗎?”

解千言摸摸她的頭,輕輕吻了t吻她柔軟的發絲,將人放開,又拿出留音石和符箓放入她手心,這才轉身去推那扇古怪的黑曜石大門。

本以為這扇門設了禁制,或者至少應該很沈重,可解千言的手剛一觸碰到它,門便自己緩緩朝內打開了。

門內是一條燈火通明的走廊,通往一間被竹簾隔開的房間。

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。

解千言轉頭沖神情嚴肅的舟雨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,轉身走入門內。

走廊兩側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嵌著造型古樸的壁燈,壁燈燈罩中放著螢火石,柔和的淡黃色光芒將石壁上粗糲的紋路都照得一清二楚,沒有怪異的圖案,也沒有可疑的痕跡,卻讓解千言心中的不安之感愈發濃烈。

他腳步輕緩地走到竹簾前,用手中戮仙劍挑開簾子一角,看到了裏面房間的情形。

這是一間布置得極簡單的臥室,一張拔步床,一架黃梨木梳妝臺,兩把紅木椅子,一個放雜物的博古架,總共就這麽點東西,床上則有一個披頭散發看不清面貌的人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。

解千言掀開竹簾走入房中,一眼掃過小房間中的幾件家具,沒有發現任何異常,又看向床上不知死活的人,沈聲問道:“黎書婉?”

過了許久,那人才緩緩擡頭,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和略顯蒼老的面容。

解千言一眼便認出,這的確是他要找的人,商知羽的母親黎書婉。

黎書婉乃是世家大族嫡女出身,天資不錯,修為早已是地仙圓滿境界,按理來說樣貌不會如此蒼老,但看她如今的狀態,不是走火入魔便是重傷在身,如此形貌也算說得過去。

想起一路過來聽到的關於商家家主與夫人動手的傳聞,以及商明曜重傷在身的狀態,解千言大概猜出了黎書婉重傷又被關在這裏的緣故,但他並不想去深究這兩人為何會反目成仇大打出手,他今天來商家,只為母親和自己討回血債。

解千言提劍走向黎書婉,打算送她去跟寶貝兒子團聚,劍剛舉起,卻聽黎書婉忽然咯咯笑了起來。

怪異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密室中回響,莫名滲人,她笑了片刻方才開口嘀咕道:“怪物,怪物回來了,怪物回來了啊!我就說不該留他,你們非要留,非要留,哈哈哈活該,怪物啊,怪物回來了……”

她不停地重覆著“怪物回來了”這一句話,讓解千言心中的不安之感再次升起,忍不住問道:“你說的怪物,是我?”

黎書婉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解千言,怪笑著答道:“當然是你,當然是你這個怪物!賤人,解宛歆這賤人竟敢把怪物偷出去,死了活該,死了活該……”

聽到母親的名字從她嘴裏說出來,解千言胸中怒火翻騰,再也不想跟這瘋子廢話,提劍直刺向她喉間。

誰料這瘋子看上去神智已失,卻察覺到了危險,幾乎是本能地一滾,滾到了另一頭床角,嘭地一聲砸在墻上,沈悶的轟隆聲驀然響起。

解千言下意識轉身回頭,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。

只見原本放著梳妝臺的那面墻壁緩緩降下,露出了後面一片漆黑的密室。

解千言的心臟猛地一縮,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,拉扯著他,引誘著他,讓他下意識地轉身往那片黑暗中走去。

這間密室冷得像冰窖,空曠得好像沒有邊界,解千言定定站了片刻,遲緩發木的腦袋才終於想起該燃一張符火,看看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。

薄薄的符紙輕飄飄飛到半空,解千言的手指僵硬,再簡單不過的火符手印硬是掐了三次才掐對,啪的一聲,火光瞬間亮起,刺得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。

再睜開時,他看到了自己的臉。

或者說,商知禹的臉。

被封在厚厚的玄冰中,掛在石壁上,總共五個,從三四歲到二十來歲,都是商知禹的模樣。

淡紫色的霧氣從每個商知禹的頭頂飄出,又很快匯聚到一起,匯入密室上空的一塊約莫人頭大小血紅色不明物體中。

解千言忽然有點明白為何黎書婉會口口聲聲叫自己怪物了。

他怔在原地,腦海中一片空白。

*

舟雨乖乖等在石門外,半晌沒聽到裏面有什麽動靜,有些按捺不住,做賊似的趴到門口,伸長了脖子往走廊裏面看,什麽也沒看到。

忽然,裏面傳來黎書婉的笑聲和說話聲,一句句怪物在舟雨耳邊回蕩,聽得她心頭火起,忍不住想沖進去跟這瘋女人對線,但想到師兄的叮囑,又悶悶地忍了下來。

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時,舟雨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打算,但裏面很快又安靜下來,並且許久都沒有別的動靜,這讓她很是不安。

抓耳撓腮地在石門外徘徊了許久,她實在不放心,最後幹脆心一橫,變成巴掌大小的狐貍,貼著墻做賊似的挪了進去。

舟雨邊走邊安慰自己,我就看一眼,在門邊看一眼就行,師兄肯定不會發現的。

就這樣鬼鬼祟祟挪到門邊,伸出爪子撩開竹簾一角,偷偷往裏面看了一眼,這一眼就嚇得舟雨肝膽俱裂。

一個披頭散發表情猙獰的女人渾身泛起血光,下半身已經融化成一灘血水,正蠕動著朝解千言所在的密室跑去,密室中火光隱隱,解千言的身影一動不動,絲毫沒有察覺背後的危險。

舟雨幾乎想也沒想就立即變作身高腿長的大狐貍,撒腿沖向發楞的解千言,邊跑邊大叫道:“師兄小心!”

解千言像是被施了定身術,舟雨連叫了兩聲他也沒動一下,而瘋女人已經完全融化,變成了一團咕嘟咕嘟冒泡的可怖血水,帶著滔天恨意沖向解千言。

舟雨被嚇得心膽俱裂,腳底生風跑出了狐生從未有過的速度,化作一團白光撞向解千言,將人撲倒在地。

那團血水擦著狐貍的腦門撞向立在解千言身前的玄冰,刺啦一聲融了進去,沾到了冰中人的手上,幾乎瞬間便將皮肉燒化,順著手臂蔓延開,一點點融掉了整個身軀。

解千言怔怔地側身抱住撲在自己身上的狐貍,下意識地伸手摸摸她的腦袋,想看看有沒有傷到。

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霎時響起,嚇得解千言的手都哆嗦了起來,三魂七魄也跟著歸了位,焦急問道:“你傷到哪兒了?”

舟雨只覺得頭頂火辣辣的疼,像是被人掀了頭皮,用爪子捂住腦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聽到解千言的聲音,更是又氣又委屈,恨恨踹了他一腳,嚎道:“我的,我的頭皮被怪物削了,嗚嗚嗚,好痛,痛死了,肯定禿了!”

聽她哭聲嘹亮,踹人也有勁,解千言略松了口氣,趕緊將她扶起來,小心翼翼扯下護在頭頂的爪子,果不其然,腦袋頂上的毛禿了一長條,斑斑血跡從沒了毛的頭皮滲出,看上去實在疼得很。

解千言趕緊拿出止血止疼的丹藥餵給她,又貼了張除穢符在她額上,隱隱清光中,滲血的傷口飄出絲線般的黑氣,之後便沒有更多的血滲出,他這才放下心,又見狐貍雪白的小臉都哭花了,忍不住心疼,將人抱進懷裏輕聲哄著。

他一邊哄狐貍一邊轉頭看墻壁上的玄冰,驚訝地發現五個商知禹都被那團血水燒沒了,玄冰中只剩下一些焦黑色的殘渣。

解千言說不出是什麽心情,將懷中軟乎乎的狐貍抱得更緊一些,似乎只有這樣,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,活生生的解千言。

待舟雨的哭聲漸漸止住,解千言低聲問她:“還有哪兒受傷了嗎?有沒有不舒服或是別的什麽怪異的感覺?”

舟雨只覺得腦門兒疼,傷心自己變成了禿子,別的倒沒什麽,有氣無力地趴在解千言身上答道:“我胸口發悶悲痛欲絕,若是頭上的毛長不出來了的話,那可能會難受一輩子了。”

解千言只好選擇閉嘴。

但這地方實在不能久留,他又幫舟雨吹了吹傷口,哄著她變成小狐貍揣進懷裏,匆匆將密室搜了一遍。

墻角石桌的暗格中藏了一本手劄,密室正中還放著一尊十分粗糙簡陋的大鼎,另外就是飄在空中的那塊血紅色不明物體,解千言將這三件東西都收起來,帶著舟雨離開了密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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